沁慕

和静无澜

我是宋安侯府的郡主,名唤宋静和。闲静少言,温婉和气,是我阿爹起名的初衷。阿爹是个将军,阿娘也是个习武之人,镇守着我朝北方的边关,岁月静好,是他们最大的期许。

我自小在军营长大,在军营长大的好处就是,有一群武艺高强的军官带着我玩,从小到大,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。下河摸鱼,上树掏鸟蛋无一不会。

在军营长大也有一个坏处,就是太不像个女孩子了。

从头到尾,没有一丝一毫的女儿气。阿娘每每看到我提着把十斤的刀出门,就对着沙袋狠狠捶几下以此来威慑我。我也会给阿娘面子,换一把五斤的刀再出门。

等我肆无忌惮长到十二岁的时候,阿爹被调遣回京。阿娘喜不自胜,收拾东西就将我拎回了京都的侯府。

在京城的第一个月,我顺利将自己树立成了全京城孩童的负面教材。

在闹市纵马,被捕快抓。

和副将开赌局,被阿爹骂。

逛青楼,被阿娘打。

在我获得了混世魔头的称号后,阿娘请了一堆师傅教我琴棋书画,女工化妆。奈何他们不经吓,我耍几下剑划破她们裙子而已,就哭哭啼啼跑去找阿娘告状。阿爹无奈向圣上请了旨意,将我扔去了尚书局。

尚书局,京都让王孙贵族子弟读书学习的地方。

第一天上学,我提了把剑,走出房门,被阿娘没收。走出大门口,被阿爹没收了贴身匕首。我仰天,他们对我实在太不信任。

尚书局里,一群和我一般大的纨绔。论资排辈,我年纪最小,阿爹的爵位倒数第五。

不过,这几个纨绔还算上道。不过三天,在我收拾了三个前来搭讪的王府世子,解决了两个来找茬的官少爷。他们已经认清了局势,上课有人替我做笔记,下课有人替我抄书,还算识相。唯一一个不识相的,是十七王爷府的世子,叫赵无澜。

这个小子,把李太傅之子李如意给我做的笔记和抄书拿去给夫子,指出笔迹不一致。害得我被夫子打了二十手板。上课被特殊关照,安排在夫子旁边。

放学了我去堵他,打算狠狠揍一顿让他老实。结果,一出门,碰到王府接送的五六个侍卫。真是个铺张的纨绔子弟。君子报仇,十年不晚,我忍了。

从此以后,赵无澜在尚书局里不是桌子被锯断了,就是书本湿透了。

不过,这小子依然从容不迫,一切仿佛都在他意料之中。他真是人如其名,波澜不惊。我每每看着他冰块似的冷漠脸,就恨得牙痒痒。

不过他读书是真认真,一整天拿着书,也不晓得看些什么。

我坐在夫子旁边,只要我课上犯困,就会接受来自赵无澜的小报告。于是我每每犯困的时候就盯着他。发现书呆子搭在书本上的手指是真又白又长。又发现他的睫毛特别长,阳光洒在他脸上,睫毛就像一只蝴蝶。

原来书呆子长着一副好皮囊,真叫人生气。

上学第二个月的某一天,他放学终于是一个人。我逮着机会跟着他,打算按在胡同里揍一顿。

结果,我追到胡同里却不见人影。回头一看,见他皱着眉站在胡同口,泰然自若地把我堵在了死角里。

“你跟着我作甚?”

他很少同人讲话,一开口却是一副老古板的样子。

回想起副将李叔叔讲过的故事,一般男子追着女子,多半是要扯出一段恩怨来的。

我和他的确有恩怨,不过此刻我处在掎角,打起架来,我处在劣势。

阿爹说男子汉能屈能伸,于是我咧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,“我这个人,特别好学。我就是想知道,你今天看的是什么书?”

他的眼睛眯起来,像是把我看穿,“你想找我报私仇,今天看见我一个人,打算下手。”

看着他一本正经地分析出正确答案,我心虚得很,眼一闭咧嘴道:“不!不是!其实是我,看上你了,所以我才想找机会多和你了解了解。”

多亏了李副将总是给我讲风月里的故事,我真是佩服我自己此刻脑袋的灵光。

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完这一句话,他的冰块脸终于崩了。此刻看过去,他脸上一阵震惊一阵不知所措。真是太有趣了。

第二天,他请假了。

第三天,赵无澜还是没来。

第四天,他黑着脸回来了。依旧拿着书,老老实实地学习。

不过课间,给我甩了两本兵书。是他前几天读的那几本。

“阿澜,你真好。”

我喊他阿澜,他的眉头就会皱一下,真好玩。

他把书给我,过几天还会来考我。我答不上题的话,我欺负李如意的事就会立刻被捅到夫子那。

这个死书呆子,真的让我深恨。

这一层恨,就恨到了十四岁。我小动作不断,他始终泰然自若。

我会将书精准甩到他门面上,他也十分淡然地一把抓住。除非我一边扔,一边喊他“阿澜~”

每每这个时候,那本书总会从他手边飞过,啪叽砸到他身后的李如意脸上。

在与他长期僵持的两年里,我们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。赵无澜除了考我学习,还会拎着我让我教他习武。我抓着这个机会没少揍他。

他反而是被越揍越勇,半年时间,已经能趁我不备从我手上夺走兵刃了。虽然那次下着雨,是我一直在盯着他睫毛上的水珠看,但是不得不承认,赵无澜是个在武艺上很有天赋的人。后来我想明白,大概是因为他对于战胜我,十分有执念。

真是个固执的书呆子。

我快十五岁时,十七岁的书呆子赵无澜考了个官职离开了尚书局。

没有赵无澜的尚书局,真的是,太爽啦。没有人逼着我背书,没有人盯着我欺负同学。这么嘚嘚瑟瑟,重新夺回当年军营风采。

眼看着我就要及笄之年了,阿娘看着我这样放纵,越发愁眉不展。

阿爹说我们将门虎女不愁嫁,我总觉得阿爹有时候太过乐观。果不其然,别人家提亲的人踩破门槛,我家门口连个公麻雀都没有。

阿爹愁,阿爹愁完阿娘愁,阿娘愁完,我不愁。左右不过是摆个擂台,比武招亲,打得过我的,必定是个英雄豪杰。是我喜欢的好男儿。

在我议亲的这个节骨眼上,边关叛乱,阿爹领兵去了。

听说赵无澜新任兵部参事主动请缨也去了。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,还得托付李副将关照,真是麻烦。

出征那天,阿娘拉着阿爹一顿交代。我拽着赵无澜的衣襟警告他,别添乱。

他看着我,一向没有波澜的眼里,竟然有些笑意。他一定是第一次上战场,紧张了。

我将一块绿松石做的护心镜塞给他,这是阿爷当初送给我的生辰礼。

“好东西,借你的,记得回来还我。”

他拿着护心镜,轻轻摩挲,若有所思。良久,看着我道,“夫子曾曰过,天下未定,何以家为。你对这句话可有印象?”

都这时候了,还跟我拽文,真是麻烦。

“自然是知道的,就是说天下还不安宁,我们应该先为大国而不能盯着小家。”

他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闪,“战事未平,你不许议亲。”

那是当然,我阿爹都去打仗了,我哪儿有心思去议亲啊,我给他翻了个白眼,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。

“等我回来。”

等你回来干什么,打架?

却不知怎的,心里竟觉得这场送行没那么苦涩了。

 

阿爹出征的五个月,阿娘每天愁眉不展,见阿娘如此,我也总觉得心绪不宁。

明明是一个小小的边关叛乱,凭着阿爹的本事,应该很快就平息。可我却觉得,时间好漫长。也不知道,我的护心镜有没有起到作用。还是不要起作用了吧。

边关的消息陆陆续续传来,说阿爹被暗算受了伤,说我方部队被围困在沙漠。

收到消息,我和阿娘带着护卫队连夜便上了路。令我们吃惊的是,我们到达边关那片沙漠的时候,战争正在收尾。

满地的尸体横陈,将沙子都染成了红色。

阿爹的战旗树立在沙漠里,飘飘扬扬,围住了一圈叛军。

叛军已经溃散,缴械投降者众。

阿爹骑在马上,从中军走出进行劝降“此刻投降,本王必上报朝廷,饶你们一命……”

前军有两名叛将突然暴跳而起,一柄长刀脱手而出,奔着阿爹而来。

两名叛军被制服,刀却飞向了阿爹。

“小心!”一个影子扑向了阿爹。

我和阿娘跳下马,拨开人群,飞奔着去找阿爹。

“阿爹?”

阿爹好好的站着,并无受伤。

阿爹的身后,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,是赵无澜!

我心里咯噔一下,踉踉跄跄地冲上去,一把扶住他。他整个人往我身上靠去,我站不稳,抱着他坐在了沙地里。

他惯穿着一身黑色衣裳,压根看不出身上的血迹。我这一抱,才发现他身上湿透了,全是血。

“赵无澜,你要死了吗?”

我从未如此恐惧过,拽着他的衣襟的手都有些发颤。

他睁开波澜不惊的眼睛,看到我,闪了一下。

“你不要哭,我没事。”

他伸出手,抚上我的脸颊,我才反应过来。自我懂事以来,这是我第一次落泪。

他手心还有血,抹了我一脸血。我竟然不觉得嫌弃,感受到他手心的温热,我竟然更想哭了。

他咳了一下,从胸口摸出半块护心镜。护心镜被箭射成了两半,他又摸了摸,才摸出另一半来。“这个护心镜,质量不太行。”

我哭笑不得,心却终于安定下来。

后来听阿爹讲才知道,什么他受伤,被困沙漠,都是赵无澜编的。叛军太能拖延,从不正面交锋。赵无澜迷惑对手,诱敌深入,这才一锅端了。

回京的时候,阿爹和赵无澜因为军功获了很大封赏。

不过赵无澜却告假,在家疗伤。

第三日,我和几位同班同学一同去看了他。见赵无澜脸色惨白,躺在床上,额头上满是汗水。

太医说他的箭伤受了点感染,才会发了高烧,反反复复。

我想起那天他挺身挡在阿爹身前,他受伤是为了阿爹。

那天回到家后,我坐立难安,满脑子都是赵无澜苍白的脸,还有他平日里那张毫无表情的脸,极其偶尔露出的浅笑。那样深刻,他若……

我跑去阿爹房间搜罗了一堆最好的伤药,又跑去了赵王府。

太医挑了几瓶药为他医治了半天,我站在门口,不自觉竟到了夜里。

直到太医按着脑袋离去,我才又看到昏昏沉沉的他。

“阿澜……”

我轻轻喊他,听到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,还是没有睁开眼睛。我听到走廊那头王妃娘娘的哭泣声。

赵无澜要死了吗?

这么一想,那些有关赵无澜的回忆一点点漫上来,吞噬掉我所有的感知。

“阿澜,没有你的尚书局,一点也没意思。他们都不好玩,他们都不是你。”

“你走后李如意非要坐你的位置,我把他揍了一顿。你知道吗,坐在夫子旁边一抬头最先看到的位置就是你的位置。”

“当初你打赢我那一场架,其实我是故意让着你的。”

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,和他有关的一切,我都好想讲给他听。只希望他能醒过来,好好听我讲。

“真的吗?”

什么真的吗?是谁在说话?!

“赵无澜,你醒啦?”

抬起头对上赵无澜清澈的眼眸,眼底印着微微烛光,也印上我的影子。

“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?”

他咳嗽了一声,用力撑起身子靠在床边,侧头看着我。

“刚才昏昏沉沉,仿佛在梦境里,却一直听到你的声音。”

他刚才只是在闭目养神?所以,偷听我说话?

我脸有些烫,一定是被气的。

我一把揪住他的衣襟,忍住了没有一把揪起来,象征性地扯了扯。“赵无澜,看在你大病初愈,我今儿不跟你计较。”

他却突然笑了,苍白的脸上突然扬起一个笑来,叫我突然说不出什么生气的话来。

“算了算了。”我刚松开手,却被他一把扣住了手腕。

他没有用力,却因为被扣住的手腕,我身体自然前倾,向他靠近。他看着我的眼睛,带着认真。

“三年了,我有一些疑问憋在心头。来请教你。”

我想挣开手,却不知他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哪里来的力气,抓那么紧。

“当年你说,你看上我了?可是真的?”

“什么时候?”我满腹狐疑。

“辛丑年三月初五,东城巷子口。”

哎哟,赵无澜真是个记仇的人啊。

“当初送我护心镜,是不是怕我有危险?”

我支支吾吾还没想好理由,他又道:

“那天我受伤了,你哭什么?”

他一连串的问题,直接将我问懵了。心里似有小鹿乱撞,明明可以把他反按住揍一顿,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出手机会,以至于自己方寸大乱。

他终于松开我,从枕头下面掏出一方锦帕。锦帕里包着裂开两半的护心镜,却是被他打了孔系了绳结的。

“你真的,不明白吗?”

他将半块护心镜塞进我的手里,沉声道,“刚才你说的,我都当真了,你说你在意我,这个就当做你我之间的信物。”

我看着手中那块裂痕不平,坑坑洼洼的护心镜,有些愣。

“什?什么信物?”

“定情信物啊。”

我抬眸,他正微笑着望着我。赵无澜的冰块脸什么时候这般温柔,他的眼睛里仿佛能挤出水来。

想到刚才以为他死去时的心境,和过往种种,心中豁然开朗。原来如此……

“三年前,你就说你中意我。我不管你记得也好,忘了也罢。你都要对我负责。”

我真是没想到,赵无澜居然一本正经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。

“你说过,娶你的人,必定是在战场上立功的人。我现在在兵部的功名可是我凭军功得来的。”

以前我在他面前的确说过嫁人当嫁我阿爹这般将士,所以他才非要去边关?!

“两年前,我就向我母亲提了这门亲事。听过你名号的母亲以为我被你胁迫,可是我知道,京城里对你的评价是错的。你聪慧机敏,那么难的书,你一天就能背下来。你欺负李如意,也不过是让别人不敢再欺负他。你肆意妄为,却坚守底线。我本想将你扶上正道,却发现你一直在正道上。”

我都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,木然地,看着他。

赵无澜在笑,笑起来很好看,就像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,他在尚书局握着一卷书看的入迷,脸上也是这样一抹浅笑。

“你叫我阿澜的时候,我很开心。”

回忆起三年来的一切,原来这小子,从那时候开始,就喜欢我。

我坐在夫子旁偶尔抬头看他时,似有若无的,仿佛也捕捉到过他的目光。

我咬着牙齿,努力维持自己的嘴角不至于上扬的太夸张。毕竟阿娘教过我,女儿家的那么一点矜持。

“皇上要给我们赐婚,我想问问你,你可愿意?”

脸颊很烫,我别过脸,道“我还没开始议亲呢,我还没想好。”

他咳嗽了一声,“你不用议亲了,反正也没人来。”

“你看不起我?”

“其实,有人来提亲,不过被我打回去了。”他此刻像极了,等待被夸奖的孩子。

“你毁人姻缘?”

“我赔你一个。”

“要娶我,可必须要打赢我才行。”

说出口的一刻,我才明白,他专心学武功是为了什么。

居然有一个人,会把你的话原原本本放在心上。

我看着他眉头紧锁的样子,八成是打不赢我的。

他都为了阿爹伤成这样了,我就放他一马。

“算了算了”我的表情控实在制不住了,“我投降。”

 

 

男版

我叫赵无澜,父亲是当今圣上的第十七个弟弟。父亲体弱,不曾任官职,十七王府在京城不过是一个空壳子。

十岁的时候我就去了尚书局,我要好好读书,挣回王府的荣耀。

在尚书局读书的日子波澜不惊,不过是几个纨绔子弟欺负欺负人,他们也从不来招惹我。直到十四岁,尚书局里来了个混世魔王。

这个混世魔王是京城有名的能闹腾,偏偏还是个女孩子,宋安侯府的郡主,名叫宋静和。全京城的人都感叹过,没有人比宋安侯更会取名字的人了,这么一个闹腾的姑娘,偏偏叫静和。

听说是宋安侯夫人收拾不了她,才请旨送到尚书局来。

宋静和来之后,尚书局风水轮流转了一番。她第一天就收拾了四王府的世子赵无博,将他按在书桌上逼着他帮他抄笔记。在宋静和来之前,一直是赵无博称霸,没想到他居然被一个女孩子收拾成这样。

不过收拾宋静和也很简单,她看似闹腾,却还是敬重夫子的。我不过告了个小状,她就老老实实坐在了夫子旁抄书。

从那之后,我每每课堂里抬起头,总能看到宋静和十分真诚地盯着我看。我知道她在用眼刀诅咒我,她的小本本上一条一条全是记录我的罪状。

后来的某一天,宋静和在散学后,偷偷跟了我一路。

我故意将她引到死胡同里,问她想干什么,她居然十分诚恳地问我看什么书。

我才不信,她一个不学无术的人,会突然醉心学习。

“你想找我报私仇,今天看见我一个人,打算下手?”我找到了一个最合理的理由,宋静和最擅长的,就是用武力解决。

我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变得很灿烂还带着一丝狡猾,她说“我其实是看上你了。”

她说这句话的时候,夕阳照进巷子里,在她眼底落下一点光,像一只小狐狸。

第一次,有个女子这般言语,我手足无措。

她脸上笑意渐浓,如同小麻雀,欢快地跑了。

我自幼家教甚严,第一次与女子这般接触。

夫子曾曰,男女之防,应于礼法之内。

宋静和实在太不拘礼法了。

我思考了三天,决定扶宋静和回正道。拯救一个迷途少女,是我应当的作为。

回到国子监,我将前几日看的书给她。

她接过书,撑着脑袋看着我,“阿澜,你真好。”

我眉头跳了跳。

“过几天我要检查。”

这次换她整个人抖了抖。

宋静和其实很聪明,不管多难的书,她两三天就能记下来。

她是个聪慧,又心细如尘的女孩子。

有一日,宋静和带着李如意趁着夫子午休,把夫子的眉毛全剃了。气的夫子摔门而去,过半个月把眉毛养好才回来。

别人都以为宋静和嚣张跋扈,我后来才知道,夫子的夫人病重。夫子不好意思因私事告假,被宋静和一闹腾,正好回家闭门谢客,照顾夫人。

听说宋静和因为这事,挨了宋安王一顿板子。看着宋静和第二天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做作的样子,我知道那顿板子根本没有打下来。

宋静和,怎么会让自己吃亏。

她总是喜欢阿澜阿澜的叫我,每次她这么喊我,我就知道她不怀好意。

在一次策论中,她说男儿必当文武兼修,保家卫国。

为了这句话,我开始学武。师父是现成的,宋静和。她自小混迹军营,靠着武力称霸京城纨绔届。

跟着宋静和学武的时候,没少挨她的揍。

她是个好师父,倾囊相授,当她拿起刀,眼里总是有笑容。她笑起来是真狂放,从来不会和别的女子一样巧笑嫣然,可她的笑容里是真的透着欢喜。

十七岁的时候,我离开了尚书局考取了一个小官职。

我想有机会建功立业,保家卫国,成为宋静和眼里的好男儿。

没有我的尚书局,听说宋静和每天都在闯祸。我猜,没有我,她一定很无聊。

边关叛乱,我主动请缨随军平叛。

出征那天,宋静和跟着她娘来为宋安侯送行。

我刚准备骑上马,就被宋静和一把抓住了领子。

“我告诉你啊,战场上刀剑无眼,你小心点。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,非要逞什么强上战场?!”

她张嘴就吼,十分不给面子。却将一块绿松石的护心镜交到我的手上。

我竟觉得这个画面十分眼熟,和刚才宋安侯夫妇道别的样子一般无二。

明明被她拽地喘不过气,却觉得很有趣。

突然想到,她近日开始议亲。

什么天下未定,何以家为的道理说给她听,看她似懂非懂敷衍点头的样子。我有些着急:“我回来之前,你不可议亲。”

她眨了眨眼睛,“我阿爹都在打仗,我哪儿有心思。”

那我就放心了。

“等我回来。”

 

在这次战争最后的围捕中,一发暗箭直奔着宋安王,我挺身去挡。宋安王是我们的主帅,也是宋静和的父亲。

大概是上天眷顾,倒下前,我看到了宋静和。

她抱着我,急得直掉眼泪。我从没见过宋静和哭,她的眼泪太珍贵了,我一边暗自窃喜,一边发誓,以后再也不让她哭了。

回到京城,伤口开始反复,我很少有醒着的时候。听母亲说起同学们有来看过我,不知道宋静和有没有来。

反复的高烧让我意识渐渐模糊,我听到很多太医急急忙忙的脚步声,我听到他们说起宋安王府的药。

一下午的疼痛交织,身体很沉重,意识开始清晰。

我听到远处母亲的哭泣声,也听到近处宋静和的声音。

她轻轻地,叫了一声“阿澜”。她的声音很轻,带着一点哭腔。

她在我床边,说了好多话。

我听得清楚,也想问个明白。

“你说什么?”

当我开口时,宋静和的脸上先是喜,接着红晕漫上来。

那一刻,我才真正意识到,她对于我来说,很重要。

 

 

 

番外

新婚之夜,宋静和靠在床边直发困。在她完全睡着之前,赵无澜终于回来了。原本还需要人搀扶的不省人事的赵无澜,在房里的人散去之后,恢复了清醒。

“这帮人太能闹了,让夫人久等了。”

一声夫人,让宋静和登时红了脸。佯装恼怒道:“你再不来我就睡着了。”

赵无澜轻轻挑起宋静和的盖头,看着精致妆容下美艳绝伦的宋静和。平时里大大咧咧不在意装扮的她其实淡妆浓抹都很相宜。真没想到,他真的娶到了宋静和。

他看着她直发笑。

他笑着,宋静和也开始笑。“你笑什么啊?傻不傻啊?”

赵无澜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着的大鸡腿,“你一定饿了吧?”

宋静和登时眼里放光,抓着鸡腿就啃。“我一整天都没吃东西,那个喜娘太啰嗦,这也不让那也不让的,我又没带把趁手的武器。”

赵无澜撑着手看她,顺手将她头上的发饰取了,笑眯眯地看着她,“多吃点,吃饱了一会儿才有力气。”

宋静和眨了眨眼睛,一脸茫然,“有力气干什么?”

“今天下午喜娘跟你讲学,你是不是没有认真听?”

宋静和的确没听,下午实在是太好睡了。

看着赵无澜灼灼的眼神,宋静和心虚了。“我认真听了的啊。”

赵无澜拆下宋静和的一头长发,擦了擦她嘴角的油渍,温柔地看着她,眼里都快滴出水来。

“那我考考你,你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吗?”

宋静和本就心虚,被他这灼热的眼神盯的持续懵逼,咽下最后一口鸡腿肉,道:“就是,像阿爹阿娘那样,睡一张床呗。”

直到赵无澜吻上宋静和的唇,她才反应过来,这个觉不是随便睡一睡的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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